摘要：推进强国建设、民族复兴伟业，必须把加快建设农业强国摆在重要的战略地位。为此，坚持以中国式现代化推进农业强国建设至关重要。鉴于中国式现代化既有各国现代化的共同特征，更有基于自己国情的中国特色，从尊重农业强国建设的共同特征和发展要求、科学把握国情农情和发展阶段对农业强国建设的影响两个方面，探讨推进农业强国建设需要注意的问题。在此基础上，提出坚持以中国式现代化推进农业强国建设需要防止顾此失彼、照搬照抄和根植不足等倾向。
关键词：中国式现代化；农业强国；乡村振兴；农业劳动生产率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提出了“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使命任务，明确指出中国式现代化“既有各国现代化的共同特征，更有基于自己国情的中国特色”，并作出了“加快建设农业强国”的战略部署。2023年12月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明确提出，“必须把推进中国式现代化作为最大的政治”。2024年5月，习近平总书记主持召开企业和专家座谈会时强调，“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要紧扣推进中国式现代化这个主题”。2024年7月，中国共产党第二十届中央委员会第三次全体会议指出，“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是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强国建设、民族复兴伟业的关键时期”，“必须自觉把改革摆在更加突出位置，紧紧围绕推进中国式现代化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加快建设农业强国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重要内容，全面推进强国建设、民族复兴伟业必须将加快建设农业强国摆在重要的战略地位。在此背景下，坚持以中国式现代化加快推进农业强国建设至关重要。为此，既要遵循农业强国建设的共同特征和发展要求，也要重视国情农情和发展阶段对农业强国建设的影响。
一、遵循农业强国建设的共同特征和发展要求
农业强国也可称为现代农业强国，作为“农业强的国家”之简称，是一个动态、国际比较的概念。农业强国应在世界农业竞争中呈现规模化比较优势和强势竞争力，体现出世界农业强国的共同特征和发展要求。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建设农业强国，“所谓共同特征，就是要遵循农业现代化一般规律，建设供给保障强、科技装备强、经营体系强、产业韧性强、竞争能力强的农业强国”。关于农业强国的共同特征，已有不少学者进行过专门研究，如魏后凯等、姜长云、金文成等。此部分将结合已有研究论述的农业强国共同特征，探讨我国推进农业强国建设的发展要求和需要注意的若干问题。
（一）将提高农业劳动生产率和比较劳动生产率放在突出地位
农业劳动生产率是反映农业质量效益竞争力的重要指标，也是衡量一国农业是否具有规模化比较优势和强势竞争力的重要标尺。目前，我国农业与世界农业强国差距较大，一个突出表现就是农业劳动生产率的差距。以2021年为例，我国农业劳动生产率为0.70万美元/人，以色列、澳大利亚、美国、荷兰、德国、法国、丹麦、意大利农业劳动生产率分别相当于我国的25.77倍、15.96倍、12.04倍、10.75倍、9.87倍、9.78倍、8.28倍和6.35倍。因此，推进农业强国建设，必须把提高农业劳动生产率放在突出地位。当然，农业劳动生产率、农业比较劳动生产率与农业资源禀赋也有很大关系。以2021年为例，我国劳均耕地面积0.59公顷，同年以色列、澳大利亚、美国、荷兰、德国、法国、丹麦、意大利劳均耕地面积分别为我国的18.61倍、164.39倍、100.20倍、8.12倍、37.47倍、42.71倍、66.68倍和13.16倍。在比较我国与农业强国的农业劳动生产率时，应该注意这一点。
现代农业强国往往是发达国家中发展现代农业的佼佼者，农业展示了较强的创新力、竞争力和可持续发展能力，建设农业强国是对农业现代化的“高标准、严要求”。从国际经验看，现代化是一个系统工程。虽然并非所有发达国家都是现代农业强国，但实现了农业现代化或成为农业强国的国家，基本上都是现代化发达国家。实现农业现代化往往是与国民经济现代化相融相长、协同共进的过程，农业现代化不可能脱离整个国民经济现代化而孤军独进。农业比较劳动生产率可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农业现代化与国民经济现代化的差距。许多农业强国的农业比较劳动生产率水平较高。以2021年为例，按现价计算，以色列和澳大利亚的农业比较劳动生产率分别为142.1%和95.1%，说明农业现代化水平高于或接近整个国民经济的现代化水平。荷兰、德国、法国、美国、意大利、丹麦等国农业比较劳动生产率不及以色列和澳大利亚，也分别达到68.6%、68.0%、65.4%、57.7%、47.8%和42.4%，虽然农业现代化与国民经济现代化存在不同程度的差距，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一数值仍明显高于我国（2021年为29.7%）。许多发展中国家由于城乡二元结构的存在，农业现代化的发展严重滞后于国民经济现代化进程，表现为农业劳动生产率与全社会劳动生产率存在较大差距。因此，需认识到，提高农业比较劳动生产率，仍然是我国建设农业强国过程中必须完成的重要任务。
（二）以创新思路提升农业产业链的创新力、竞争力和可持续发展能力
举凡世界农业强国，其农业及其关联产业链供应链通常都展现出强大的创新力、竞争力和可持续发展能力。为提升农业及其关联产业链供应链的创新力、竞争力和可持续发展能力，这些世界农业强国通常都注重创新思路，推动创新能力建设全面深入展开，促进农业及其关联产业链供应链与创新链的深度融合。如，作为干旱缺水、沙漠面积约占国土面积2/3的国度，以色列在节水用水技术、生物技术等领域全球领先，企业在科技创新和商业转化方面的出众表现普遍展示出对于市场机遇的高度敏感，以及对于技术优越性和商业应用性相结合的强力关注，有效支撑其成为富有特色的世界农业强国。世界农业强国加拿大建立了统一协调的农业科技管理机制，形成了以市场或用户需求为导向，由国家、地方和民间科研机构共同组成、各有侧重的多层次农业科研管理模式，有效促进了科技和经济的结合。其政府—大学—企业联盟的研发体系通过研究机构和公司间的联合研发、专利授权转让等方式，不仅缩短了从基础研究到应用研究进而成果转化和产业化的周期，还大大降低了研发成本。此外，加强农业劳动力教育培训，以及农民职业资格管理和对青年农民成长的支持，也是世界农业强国提升农业创新力、竞争力和可持续发展能力的重要经验之一。促进农业产业科学化和农业研究应用化、农民知识化和从业职业化，也是加拿大推进农业强国建设的重要经验之一。
农业品牌建设的进展和成效是衡量农业创新力、竞争力和可持续发展能力的重要标尺。既有研究显示，推进农业强国建设应将加强农业品牌建设作为重要切入点。在加强农业品牌建设方面，也有一些国际经验和共同规律可供借鉴。如，在品牌农产品生产环节，许多农业强国都强调因地制宜、适地适种，注重良田、良种、良机、良法的匹配。因为品牌的背后是诚信，如果不强调因地制宜、适地适种，为了增加当前收益而片面追求增产，甚至在不适宜或次适宜区盲目增加特定农产品种植和畜牧养殖，很可能会妨碍实现良田、良种、良机、良法的有效匹配，透支诚信基础和品牌声誉，侵蚀农产品质量保障的基础。法国部分餐厅、糕点房特别是高端巧克力生产商通过严格产品质量标准、发展订单农业、支付固定奶价等方式，引导牧场合理生产，结合改善奶牛饲养条件，要求牧场每天只给奶牛挤奶一次，让奶牛有充分休息时间，借此将控制牛奶产量与提高牛奶质量结合起来。日本神户牛肉作为高品质牛肉，其品牌影响力闻名世界。其在仔牛繁殖、育肥、出栏、等级划分等阶段都实行严格的标准控制，符合相关标准者才可获得神户肉流通推进协议会发放的“神户牛肉证”；每年仅有6000余头神户牛能够通过认证，严格的产品可追溯制度避免了劣质牛肉假借神户牛肉之名进入市场。
近年来，我国在推进农业品牌化方面确实成效显著，但也有一些教训，值得我们认真分析和反思。如，几年前从日本引进的阳光玫瑰葡萄品种，曾因其果实含糖量高、果肉鲜脆多汁且有玫瑰香味，成为品质极佳的鲜食葡萄品种。然而，由于不注意适地适种，片面追求扩大种植，且不注意控制产量、提高质量，导致其营养、口味、美观度等要求难以保障，价格也从2016年前后的几百元一公斤迅速跌落到2023年的不足10元一公斤。从国内外经验看，阳光玫瑰葡萄果穗不宜过大，亩产也不宜过高，否则很容易出现以产量侵蚀质量并透支品牌声誉的问题，甚至导致产品同质竞争、产能过剩、价格下跌问题愈演愈烈。阳光玫瑰在不到10年时间内迅速“走下神坛”的经历，在我国许多特色农业和乡村产业发展中并不鲜见，这确实值得我们深思。在推进农产品品牌建设，以及提升农业产业链的创新力、竞争力和可持续发展能力方面，需谨防此类问题重复发生。
（三）着力提升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
2023年12月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强调，要“统筹高质量发展和高水平安全”。在推进农业强国建设过程中，不仅要求我们筑牢粮食安全和重要农产品有效供给的底线，还要求我们着力提升农业产业链供应链的韧性和安全水平。所谓韧性，指在逆境中承受、适应和快速修复的能力。农业产业链供应链的韧性据此也就不难理解了。当今世界正经历着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发展环境的不稳定不确定因素明显增加。在传统安全风险之外，各种新生的、非传统安全风险也在大量形成，并呈现多风险叠加特点，这些都在很大程度上侵蚀着农业产业链供应链的韧性和安全。如，当前大国关系的复杂化、地缘政治风险、极端天气灾害、技术性贸易壁垒、食品安全事件、通货膨胀等，都可能转化为侵蚀农业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的风险隐患。
近年来，随着农产品金融化的发展，全球农产品市场与能源市场、金融市场的联动性显著增强。能源市场、金融市场的任何波动，都可能转化为影响农产品市场的风险因素，进而威胁到农业产业链供应链的韧性和安全。而且，农产品金融化的发展还使大国关系、地缘政治风险、极端天气灾害、技术性贸易壁垒、食品安全事件等更容易成为加剧农产品市场供给和价格波动的“炒作题材”。这种情况甚至可能导致国际农产品价格特别是农产品期货价格在一定时期内脱离农产品市场供求的基本面。在此背景下，面对复杂多变的国际环境，推进农业强国建设更加需要坚持统筹高质量发展和高水平安全，高度重视提升农业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的重要性和紧迫性，并通过健全重要农产品产业链供应链监测预警机制、创新农产品市场调控机制和农产品进出口调控制度、统筹加强粮食生产和流通能力建设、优化中央和地方储备粮布局、加强重要农产品产业链供应链全球战略合作、强化农产品国际供应链保障等措施，推动提升农业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的举措落实落地。此外，从战略上看，跨国农业企业对全球农产品、食品和农资市场的影响正在显著增强。因此，要把打造富有国际竞争力和影响力的跨国农业企业作为战略方向，引导其更好地带动国内农业产业链供应链应对国际市场变化的风险挑战，增强对国际农产品/农资市场和价格变化、农业及其关联产业链资源竞争的把控能力。
二、科学把握国情农情和发展阶段对农业强国建设的影响
加快建设农业强国是推进强国建设、民族复兴的要求，是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目标使然，旨在以农业及其关联产业链供应链为重点，夯实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产业支撑。因此，加快建设农业强国难免打下所处时代的深刻烙印。况且，中国式现代化是人口规模巨大的现代化、是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现代化、是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的现代化、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是走和平发展道路的现代化，这些都是中国式现代化“基于自己国情的中国特色”，也是我国推进农业强国建设必须坚守的。坚持中国式现代化的理念和政策思维，注重农业强国建设“基于自己国情的中国特色”是基本要求。
（一）中国式现代化是人口规模巨大的现代化
2023年，全国总人口达140 967万人，其中城镇人口、乡村人口分别为93 267万人和47 700万人，分别占总人口的66.2%和33.8%，65周岁及以上人口占总人口15.4%。从如此巨量的人口规模看，以中国式现代化推进农业强国建设是一个艰巨复杂的历史任务，不可有丝毫的松懈和大意，要把增强战略坚定性和推进战略的耐心结合起来。随着现代化进程的推进，不同利益群体的收入水平和利益诉求也可能不断分化，庞大的人口规模加剧了引导不同利益群体合力参与和支持现代化建设的难度。2022年，我国总人口为141 218万人，人口规模除略低于印度外，较人口规模全球第3到第8位的美国、印尼、巴基斯坦、尼日利亚、巴西、俄罗斯6国人口规模合计数（142 202万人）仅少不足1000万人。基于14亿人口的庞大乘数，随着消费结构升级和消费需求分化，任何一种人均需求的小幅增长，都可能为相关产业扩张带来庞大的市场需求空间，如数字产品和文化产品消费；任何一种人均需求的稳中有降，都可能导致相关产业发展面临产能过剩、价格下跌的困扰，如口粮和部分水果消费。推进农业强国建设，提升农业质量效益竞争力，必须充分考虑这一点。近年来，全国人口总量见顶回落，加之随着农产品种植结构多元化和农产品消费选择的多样化，对部分水果等特色农产品的人均消费需求已由产业发展初期的超常规增长转入常规增长，甚至出现稳中有降趋势。在谋划相关产业发展时，应跳出传统的、惯性的增量思维，科学研判产业发展的拐点是否已经到来，否则很容易出现同质竞争加剧、产能过剩加重和价贱伤企伤农严重等问题。当然，即便国内需求拐点已至，只要能够很好地拓展国际市场，相关产业仍能保持较大的发展空间。在此背景下，统筹国内国际“两个市场两种资源”的重要性就更加凸显了。但拓展国际市场，也需要立足当前、着眼长远，注意成本收益、发展潜力和机会成本问题。
（二）中国式现代化是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现代化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适应我国社会主要矛盾的变化，更好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必须把促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作为为人民谋幸福的着力点”，“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特征”。当今世界，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深入推进，为加快建设农业强国，特别是提升农业及其关联产业链供应链的创新力、竞争力、可持续发展能力提供了新的机遇。但是，如何让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成果更好地惠及广大农民，特别是小农户，越来越成为一个迫切问题。推进农业强国建设必然涉及农业发展方式转变和现代农业经营体系建设，促进新型农业经营主体成长和农业的专业化、规模化、集约化是大势所趋。同时，一部分小农户脱离农业进入非农产业，甚至向城市转移就业成为新市民，这也是大势所趋。但是，推动农业劳动力转移的进展要与农民非农就业能力的提升相适应，与非农产业甚至城市所能提供的就业机会相适应。有些地方拔苗助长，盲目推动小农户脱离农业，以发展现代农业为名搞排斥小农户之实；或推动撤村并居等过快过猛，加大小农户从事农业生产经营的不便，推动小农户与现代农业发展加快脱轨。这与以中国式现代化推进农业强国建设是背道而驰的。习近平总书记强调，“低收入群体是促进共同富裕的重点帮扶保障人群”，“要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同时要强调先富带后富、帮后富”。有些小农户虽然未必是农村低收入群体，但如果没有劳动力外出就业，很容易成为农村中低收入者。要注意拓宽完善联农带农利益联结机制的思路，统筹采取促进就业增收和提升发展能力等举措，加大对小农户的引导、改造、提升力度，促进小农户与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让农民更好地参与提升农业产业链供应链现代化水平的进程，增强参与农业强国建设、分享农业强国建设成果的能力。在强调农业强国的中国特色时，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依托双层经营体制发展农业”，在很大程度上正是基于我国小农数量众多的基本农情和中国式现代化需要促进共同富裕的要求。
（三）中国式现代化是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的现代化
“物质富足、精神富有是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根本要求。”习近平总书记强调，“促进共同富裕与促进人的全面发展是高度统一的”。坚持以中国式现代化推进农业强国建设，不仅要注意提高农业产出能力和农业产业链供应链竞争力，还要把提升农业劳动力素质、促进其全面发展放在突出地位。农业强国的一个重要特征是农业创新力、竞争力、可持续发展能力强。但是，如果农业产业链供应链参与者的科技、文化、经营素质不强，农业产业链的从业者没有精气神，农业创新力、竞争力、可持续发展能力就不可能强。况且，随着农业多功能性的凸显，提升农业的生产功能和激发农业的生活、生态、文化功能，提升农业的经济价值、生态价值和美学价值，往往都需要农业发展有利于丰富其参与者的精神文化生活。近年来，许多地方将农业与旅游业和在地文化的开发结合起来，推动农业与二三产业融合发展，促进农业由满足“吃喝”功能向满足“玩乐”功能转变，有效带动了农业与特色消费市场或中高端市场需求的对接，提升了农业附加值和竞争力。这也需要以推进农村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为保证。当然，随着工业化、信息化、城镇化和农业现代化的深化，特别是城乡交通的便捷化和农业农村多重功能价值的开发，城乡之间人口、人才和要素流动将更加频繁畅通。推动农村居民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都富裕，进而促进农村居民的全面发展，不仅有利于农业产业链供应链更好地实现供求对接、市场扩张和需求升级，还可以通过农村居民的全面发展更好地赋能农业强国建设。何况，人的全面发展本就是发展的重要内容和归宿，农村居民的全面发展是发展农业生产力的重要基础和保障。
（四）中国式现代化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
相对于现有的世界农业强国，我国推进农业强国建设起步较晚，推进的现代化也是一种后发型现代化。我国推进农业强国和现代化建设，应努力汲取世界农业强国或现代化发达国家的经验教训，减少对资源、环境的破坏和对可持续发展的负面影响，坚定不移地走生产发展、生活富裕、生态良好的文明发展道路，大力发展绿色生态低碳农业。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内在要求。必须牢固树立和践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站在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高度谋划发展”。农业作为人与自然作用较为密切的领域，推进农业强国建设更应坚持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理念，这也是推进中国式现代化高质量发展的基本要求。当前，在大国小农的基本国情农情下，“家家有地，户户种田”的格局增加了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难度。但是，近年来，新型农业经营主体特别是新型农业服务主体的成长，为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带来了新的积极力量。比如说，相对于小农户，专业化、规模化、集约化经营的新型农业经营主体更有利于实现化肥、农药的减量化和高效节约利用。新型农业服务主体的成长能够帮助农户解决一家一户办不了、办不好、办得不经济合理的问题，也为农业产业链供应链协同推进降碳、减污、扩绿、增长提供了新契机。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和新型农业服务主体的成长，还为科技、资金、人才甚至大数据有效植入农业产业链供应链，提升农业创新力、竞争力、可持续发展能力拓展了新的空间。当今世界，绿色低碳发展已经成为国际潮流，也是抢占产业竞争制高点的重要制胜法宝。许多发达国家都着力通过农业绿色补贴、鼓励绿色消费等举措，引导农业走生态优先、节约集约、绿色低碳的发展道路。既然中国式现代化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以中国式现代化推进农业强国建设更应重视加快农业的绿色转型，引导农业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发展道路。
（五）中国式现代化是走和平发展道路的现代化
推进中国式现代化、加快建设农业强国，是一个长期艰巨的历史任务。在此过程中，我国始终高举和平、发展、合作、共赢的旗帜，努力在维护世界和平与发展中谋取加快建设农业强国的机遇，也以推进农业强国建设更好地促进世界和平发展。比如，作为一个拥有14亿人口的大国，守住保障粮食安全的底线，既是推进农业强国和中国式现代化的基本要求，也是对世界的责任和贡献。在推进农业强国建设的过程中，积极参与全球粮食安全治理和粮食安全合作，也会为世界和平发展增加稳定性。我国在推进农业强国建设过程中，注意促进小农户与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这对于世界减贫事业也有重要的直接贡献。
（六）基于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整体研判
前文从五个方面探讨了如何结合中国式现代化“基于自己国情的中国特色”，科学把握国情农情和发展阶段对农业强国建设的影响。实际上，以中国式现代化推进农业强国建设是个系统工程，坚持系统思维、战略思维和历史思维更加重要。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建设农业强国，“所谓中国特色，就是立足我国国情，立足人多地少的资源禀赋、农耕文明的历史底蕴、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时代要求，走自己的路，不简单照搬国外现代化农业强国模式”，并提出农业强国的中国特色主要包括依靠自己力量端牢饭碗、依托双层经营体制发展农业、发展生态低碳农业、赓续农耕文明、扎实推进共同富裕等，充分体现了强烈的系统思维、战略思维和历史思维。坚持系统思维、战略思维和历史思维，加强对农业强国建设面临问题的综合研判。如，近年来我国人口老龄化迅速深化，农村人口老龄化发展更快。2022年全国人口抽样调查数据显示，60～79岁人口、80岁及以上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在乡村均明显高于城市。虽然在我国目前还不存在农民退休的问题，但70岁以上的劳动力很难成为农业主要劳动力，更难以成为农业微观主体的主要经营者。考虑到从1962年开始到20世纪70年代初期人口出生高峰期出生的劳动力，到2032年前后将陆续超过70岁。可以预测，到2032年之后，我国农村人地关系将较现在有明显缓解，农业土地规模经营的发展条件将更加成熟，为新型农业经营主体的成长提供更为宽松的环境。而新型农业经营主体的成长也为农业服务规模经营提供了更好的市场需求环境，有利于新型农业服务主体的成长。因为相对于小农户，面向规模化农户或新型农业经营主体的服务容易取得较高的财务收益，形成可持续发展能力。届时，我国农业土地规模经营和服务规模经营的发展条件将更加优越，实现提质增效升级的潜力也更加凸显。当然，新型农业经营主体、新型农业服务主体的成长，实际上也会对推进行业协会、产业联盟等行业组织的发展和发展农业展会经济等农业组织创新提出新的强烈要求，有利于夯实农业强国建设的根基。因为推进农业强国建设要提升农业竞争力，农业产业组织是农业竞争力的坚实支撑，而农业产业组织如果没有竞争力，农业就不可能有竞争力。
三、坚持以中国式现代化推进农业强国建设需要防止的几个倾向
（一）防止顾此失彼，难以兼顾农业强国建设的共同特征和中国特色
坚持以中国式现代化推进农业强国建设，要求统筹兼顾农业强国建设的共同特征、普遍经验和基于自己国情的中国特色，避免顾此失彼，影响农业强国建设的高质量发展。因此，既要注意农业强国建设目标的国际可比性，又要允许推进农业强国建设具体道路和路径的多样性与差异性，正所谓“条条大路通罗马”。具体地说，农业强国作为目标有其公认标准，在国际上应该是可比的，不是可以“自封自评”的，但也要注意基于国情农情、资源禀赋和发展阶段要求，科学选择推进农业强国建设的具体道路和实施路径，努力体现中国特色、中国风韵，二者可以并行不悖。在推进农业强国建设的过程中，不顾国情农情、资源禀赋和发展阶段要求，盲目追求“高大上”，可能导致农业强国建设“好高骛远”，相关实施举措和推进策略“难接地气”。但也不能为了工作的便利，将强调中国特色异化为搞自降标准，导致推进农业强国建设避难求易，影响其高质量发展和可持续发展。
统筹兼顾农业强国建设的共同特征、普遍经验和基于自己国情的中国特色，还需要科学看待我国与发达农业强国在农业劳动生产率和农业比较劳动生产率上的差距。一般而言，农业劳动生产率受资源禀赋，特别是农业劳均资源的影响较大。在资源禀赋大致相当的背景下，比较不同国家的农业劳动生产率更有价值。以2021年为例，日本农业的劳动生产率和比较劳动生产率分别为2.26万美元/人和30.0%（均按当年价计算），其劳动生产率相当于我国的3.23倍，而比较劳动生产率仅略高于我国的29.7%。这在很大程度上有资源禀赋等原因，但考虑日本精品农业等发展在全球仍是可圈可点的，具有较强竞争力，尽管日本还算不上综合农业强国，但仍应将日本归入特色农业强国。我国推进农业强国建设，很可能要走一条先建设特色农业强国，在此基础上再建设综合农业强国的道路。
（二）防止照搬照抄，不注意因地制宜、突出重点、讲究实效
推进农业强国建设需要牢固树立全国一盘棋的理念，众志成城，形成推进农业强国建设的强大合力。但是，基于中国式现代化的理念和政策思维，在推进农业强国建设过程中，既要注意遵循农业强国建设的共同规律和普遍经验，也要注意尊重不同类型地区的资源禀赋、比较优势和区域特色。如，在大城市、特大城市周边地区的都市型农业发展中，农业劳动生产率较低往往有其特殊性，对此应适当采取包容态度。观察这些地区农业的劳动生产率，更应从产业链供应链视角，统筹考虑产业链供应链覆盖全程的劳动生产率。这类地区发展都市型现代农业的条件得天独厚，是参与农业强国建设的重要切入点。相对于普通地区，由于高收入人口较为集中，经营主体的科技实力和投资能力等也较强，这类地区参与农业强国建设，应注意发挥其在发展精品农业、短链农业、科技型农业和推进农村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方面的比较优势。应注意创新政策，引导此类地区农业政策的差异化、特色化发展。在一些山区，发展特色农业的条件得天独厚，参与农业强国建设应更加重视特色农业发展及其竞争力的提升，培育农业生产、生活、生态功能相得益彰的发展格局。
近年来，许多地方在推进乡村振兴和现代农业发展方面，形成了各具特色的经验和发展模式。在推进农业强国建设中，学习先进经验也要因地制宜，更加重视其中蕴含的发展理念、工作方法和推进机制，结合资源禀赋、时代背景和发展要求，将先进经验创造性地转化为推进农业强国建设的行动，多办一些群众可感可及的实事。2024年中央一号文件提出“要学习运用‘千万工程’蕴含的发展理念、工作方法和推进机制”，就是这个道理。近年来，许多地方在培育农业特色优势产业链方面形成了一些重要经验和模式。借鉴这些经验，也要注意多从发展理念、工作方法和推进机制上下功夫，防止照猫画虎、照搬照抄，加剧优势特色产业链的产能过剩和同质竞争问题。
（三）防止根植不足，不注意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来增强产业发展底蕴
推进农业强国建设，要提升农业产业链供应链的创新力、竞争力和可持续发展能力。虽然这主要是个经济问题，但是，推进优秀传统文化与产业发展结合，有可能赋予农业及其关联产业链供应链独特的魅力和风韵，并带动产业竞争力和增值潜力的提升。如，我国台湾地区的休闲农业和乡村旅游在全球富有竞争力，一个重要原因是将农业发展与旅游业发展和在地文化开发结合起来，提升产业发展的本土根植性。当然，这对农民素质也会提出新的更高层次的要求，甚至要求农民成为在地文化的“宣传员”、解读者，助力农业发展由“卖产品”向“卖风景”“卖文化”“卖温情”转变。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在有些城郊地区和生态资源、区域文化资源较为独特的地区，通过激发农业及其关联产业的生态、科教、文化等功能，挖掘农业的生活、“玩乐”甚至美学价值，激发其他国家、其他地区农业难以替代的本地化服务功能，也是增强农业竞争力的重要方式。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在五千多年中华文明深厚基础上开辟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是必由之路”。把“两个结合”灵活运用到提升农业及其关联产业链创新力、竞争力和可持续发展能力上也是适用的，而且有利于增强农业及其关联产业链的本土根植性。如，有些地方通过开发柳编、草编、藤编、刺绣等传统技艺，发展庭院经济；有些地方通过开发民族特色餐饮或寓特色农产品营销于民俗文化、戏曲开发之中，培育农业衍生产业链，提升农业附加值；甚至通过激活富有特色的乡村庭院经济，培育涉农小众经济，激发农业及其产业链供应链的增值潜力。但是，就总体而言，当前许多地方在推进农业强国建设中，不注意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结合仍是一个突出问题，这在相当程度上导致产业发展的本土根植性减弱，容易导致产业发展因竞争对手的模仿复制而缺乏竞争力和独特优势。
本文原载于《经济纵横》2024年第9期，编发时有删减
作者简介：姜长云，中国宏观经济研究院研究员;杨易，中国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博士研究生。